【柱斑】在城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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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rack 10
夏季的天空升得很高，而太阳却在城门触手可及的地方，城门上男人的轮廓在阴影里看不真切，人们弯下腰，折起身体，把头深深埋进尘土，对高处神秘的黑影子顶礼膜拜。他们肚子里装着香喷喷的麦子，被午后燥热的阳光一晒，胃里很快就翻江倒海起来，有的人跪着跪着，就真的“呕”得一声，吐出几口泛酸的食物残渣，还打了个臭气熏天的嗝儿，没办法，他们饿得太久，又吃得太饱。
城门打开，跪着的人不敢乱动，负责人口登记的官员和军官通力合作，有人得到一把犁地的工具，有人则被带去矿山。战俘们获得了新身份，不安的神色有所缓和，好像曾几何时强盗的身份离自己很远了，他们就该是本分的手工业者，只是错生了贫瘠的土地与落后的城邦。看看，才过了多久，吃饱了肚子的人就把自己的故乡给忘了，这其中有些人甚至没有进城逛一逛，就像海床的礁，植根的树，热铁遇到冷却的水咝呀一声，高高兴兴、扎扎实实留在这片土地了。
等到所有人都有去处，日头已经偏西，他们拍拍满是灰土的膝盖站起来。也有真正心怀感激的，伸长脖子望着空无一人的城楼说，真可惜，我还想看一眼好心的贵族长什么样子。
我看到了，这样说的人见他一双老鼠的眼睛精神奕奕盯着自己，大拇指和食指弯曲成一个环，坏笑着露出一口烂牙：“他大概这么大——的一个黑点儿。”
看他被捉弄，其他人都笑起来。
那个人不死心，仍然问，是我眼花了么？那里站了两个人，挨得很近，黑乎乎的影子叠在一块。可是阳光太刺眼啦，我也不敢抬头看一看。
获得新生的人们整装出发，血一样的夕阳染红他们褴褛的衣衫。打金匠和船老大乐得合不拢嘴，他们走时挥一挥手，就有了许多前呼后拥的人手。曾经的强盗走到乡镇与码头的岔路口，和往日的团伙告别，他对那个耿耿于怀的男人说，别傻了，哪有什么人，那不是太阳和它跟前飞得最高的乌鸦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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